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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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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說,姜沅已能大致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怕是謝家哪位有野心卻不得志的庶子。姜沅從前不經意聽她阿娘提起過謝府的事。謝家規律嚴明,嫡庶之分天壤之別,嫡子有多得天獨厚,庶子就能有多不受重視。況謝府家大業大,單是謝丞相就有五房妻妾,可想其下不得寵的庶子庶女有多少。

姜沅猶記陳氏說這話時隱帶了些惋惜。陳氏素來聞得謝湛的好名聲,又見謝夫人寬和,謝冰卿溫婉,存了幾分意思,但見謝家太亂,因著是門閥世家規矩又太多,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想。姜沅那時聽她這樣說,不覺暗嘆,就算謝家這麽亂也未必瞧得上她。其實就單單以姜家門第看來,她就絕不會在謝夫人考慮的範圍。

“總是我運氣不好,才會誤入了此事。謝公子不必自責。”姜沅說道。

謝湛卻道:“四姑娘可否摘下幃帽,讓我看看你臉上的傷?”

聞言,姜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摘了下來。

少女膚若凝脂,明艷動人,正處在尚好的年歲。在圍場時摔下的擦傷已經盡數褪去,只有靠近耳際的臉頰上,留有一道傷口,過了這麽久了,一點愈合的跡象都沒有。

謝湛盯著那道傷口微微皺起了眉。他擡手,還未觸及到她的臉,就已經先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在做什麽。

謝湛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看向姜沅,眸中明凈,態度坦然:“傷口還疼嗎?”

姜沅實際上呼吸已有些急促。聽到謝湛在問她,她趕忙搖搖頭:“雖未愈合,卻已經不疼了。”

“可有尋了大夫來看?”

“尋了好些個,但都說看不出什麽大礙來。謝公子既已知道傷我者何,可有從他那裏聽到有關這毒箭的事?”

聽她提到這個,謝湛不免流露出些許的愧疚來:“未曾探聽出來。”那謝沐本就是為著他才有意在箭上淬了毒,如今見的他為一個小姑娘動了怒,心知自己猜對了,有意為難謝湛,哪裏會那麽痛快地將事情收尾吐露出來。

“我倒是未覺身上有什麽異樣的地方,想來不是即刻毒發的。”

謝湛道:“我今日尋了一個人來,素對各種毒物有所研究,不如讓他來給你看看。”謝湛未言明的是,那毒正因為不是即刻發作的,方才見的其歹毒之意。利落的了斷總好過長年累月的折磨。

姜沅點頭剛應下,就有一人從裏頭那間走出來。原來這屋裏一早就藏了一個人。

姜沅見那人面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那人坐下,笑容可掬:“四姑娘莫不是不認得我了?”

姜沅這才想起這人正是她落水醒來後,姜允為她尋來的那位西澗隱士。

“你……”

“在下姓謝,單名竹。四姑娘直呼我謝竹即可。”

姓謝。

姜沅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了看謝湛,又看了看謝竹,總算看出二人長相確實有幾分相像:“你們……”

謝竹戲謔地看了一眼謝湛。謝湛無奈道:“這位是我的小叔。”謝竹比謝湛大十歲,是謝丞相的親弟弟,雖生於簪纓貴族,卻厭惡汲汲營營的爭權奪利,再加上素喜醫籍藥經,加冠之後便尋了個由頭離家出走,尋訪不少名士,最後隱居西山。因著一手濟世救人的好醫術,漸漸聲名大震。

姜沅又打量了謝竹一眼,見他面白有須,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與謝湛相比並不見大出許多。後來她才知道謝竹懂一些養生長壽之術,長期休養生息,所以比尋常的同齡人年輕不少。

謝竹坐在姜沅旁邊,為她把了脈,又細細查看了姜沅面上的傷口。他的手碰到姜沅的臉時,從旁謝湛的眼眸不動聲色暗了些許。

謝竹翻看著傷口陸續問了幾個問題,姜沅一一答了。謝竹終於才放開了姜沅。

“如何?”謝湛問道。

“此種奇毒,往年間走訪各處時,我只在北陳某一古怪村莊裏見識過。”

“奇在何處?”

“此毒無旁的功效,只有一樣,若是女子患上此毒,則終身不可出嫁,否則圓房之時即刻毒發身亡。”

姜沅聽前面的話還一臉困惑,等謝竹提到“圓房”二字,她登時反應過來,羞得紅了臉,連耳朵都變得燙起來。

謝湛自小被謝竹捉弄慣了,一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是在戲弄姜沅。謝湛冷冷開口:“你再這樣胡鬧,我就派人去把你辛苦得來的西域鹿角統統偷出來扔掉。”

蛇打七寸,謝竹見自家侄子當真生了氣,也不敢再造次。他清了清嗓子,嚴肅起來:“這奇毒實際上是慢性毒藥,患上此毒者,初時與常人無礙,一年後目不能視,兩年後耳不能聽,三年後觸覺盡失,四年後退行至稚兒,方才算是完。”

姜沅被嚇到:“這也太狠毒了。”

饒是謝湛也覺得這毒過於殘忍了。

謝竹道:“這毒原是苗人從名叫花江蛇體內找到的。因由麻痹的功效,先是當作麻沸散來用,後發現用了此藥的人接二連三出現嗜睡反應遲緩等癥狀,遂才停了的。這藥原本毒性不算太大,只有長期敷用才會中毒。只是後來這毒被北陳人帶回去,煉制成現在的這種慢性劇毒。因著這藥無色無味,加上初時癥狀不顯,北陳人將此毒用到了戰場上。十幾年前與北陳接壤的戍邊一帶皆稱此毒為'北陳青'。最開始中了此毒的是一個名叫商言的村子,一整個陣子的人平白無故失了明,接著一年後又失聰。與此同時,商言臨近的村子也接二連三發了病。當時戍邊的將領叫曹未,是個真正的能人。一路探查發現是北陳搗的鬼。避免打草驚蛇,他面上按兵不動,私下在與北陳接壤一帶排兵布局,只等著北陳人自投羅網。果不其然一月有餘終於抓到了投毒者,並順藤摸瓜一路找到了煉制此毒的地方。將養著的花江蛇盡數砍死,又把那害人的方子統統毀掉,剩餘毒藥也全部處理趕緊。此毒甚是歹毒,若再讓北陳得手,四年後我大周病弱者橫行,或再無可用之人。防止意外,曹未找到了花江一帶,撒了毒,將養在這裏的花江蛇趕盡殺絕。花江從此成了枯江,花江蛇滅了種,此種毒也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聽謝竹講完這毒的來源,謝湛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有解法?”

謝竹搖了搖,看了一眼姜沅:“不過她的傷口淺,我盡力一二,勉強可除。只是除不除得凈未可知。”

姜沅心下一冷,百念成灰。

謝湛冷聲道:“沒有解法就去尋法子解。眼下這毒死灰覆燃又出現了,若是已經流傳到大周境內,傷的不只是這一人。局時大周如何,你當料見。”他一字一句說不容置喙,極有威嚴氣勢,恍然間姜沅像是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未央宮中斥責大臣周章的君主帝王。

謝竹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再打趣。他一本正經道:“我自當如此。自是這毒我也未嘗親眼見過,若得解法,還需借你的小姑娘一用。”

姜沅聽到這話微曬,偏過了頭去。

謝湛卻未多解釋什麽,只風輕雲淡地看向姜沅:“四姑娘以為如何?”

若是只為她自己就算了,可眼下系在她身上的是大周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她如何能不應,只是……

“我自是願意的,可我畢竟女兒家,長久不歸或恐家人不允。”

這一點謝湛一早就想好了:“這無妨。尋我家姐的名頭來,先接你出來住幾日,到時再找別的理由瞞過去即可。”

姜沅想了想,覺得也只能如此,點點頭,遂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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